冲出战火中的科威特(下)
作者简介
秦鸿国 1963年北大研究生班毕业后进外交部工作,同年12月赴我国驻苏丹大使馆工作;曾任中国驻伊拉克使馆随员、中国驻科威特使馆政务参赞、中国驻亚丁总领事、中国驻利比亚大使;在中东工作25年,经历过海湾战争、也门内战等重大事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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留守人员的最后坚持
伊拉克当局多次以外交部的名义照会各国驻科大使馆,一再重申“伊、科已合并为一个国家,原驻科各国使馆的事务必须于8月24日之前移交驻巴格达使馆处理。8月24日是各国驻科使馆必须撤离和闭馆的最后限期。24日后继续滞留科的外国使团人员将与普通侨民一样,不再享有外交豁免权和任何外交保护。”显而易见,伊此举是为了在外交上使其侵吞科的图谋合法化,成为既成事实。
随着最后限期的逼近,苏联、东欧、东盟、非洲和阿拉伯很多国家的使馆接踵撤离,西欧国家的外交官亦先后采取灵活做法,把外籍雇员留下看管使馆,自己悄然离去。
• 堵塞混乱的街道
在不断恶化的形势下,我们使馆本部的人员亦奉命压缩和减员,13位同志于21日离科回国。临行前,我在全馆会上传达了国内的指示,明确了留守人员的任务和要求,并采取了最后的因应措施,重要部门做了特殊的安排,组织大家彻底清理各个办公室、住房和仓库,集中贵重电器、礼品和陈列品,指派专人保管使馆印章、账册和钥匙,把使馆分散的办公和宿舍楼提前委托给房东和可靠的当地朋友看管,以备万一。
23日晚,我在科全部劳务和使馆大部分人员撤离后,最后留守人员除使馆本部7人外,还有经参处1人、商务处和新华分社各2人,共12人。
早有传言,23日午夜即最后限期过后,伊占领当局将对各国驻科使馆采取行动。当晚,大家都集中使馆主楼住宿,重新分工,各就各位,提高警觉,枕戈以待。
留守的同志们都很积极和乐观,都为上级领导给予的信任感到荣幸。大家齐心协力把各处的食品集中到使馆,准备长期坚守。当时12个人心里只有一个信念:只要祖国需要我们留守一天,我们就要在使馆坚持工作,努力完成任务,用实际行动捍卫国家的尊严。
晚饭时,我们围着一张圆桌坐下用餐,新的组合,新的形式,大家感到十分新鲜和愉快。刚刚入座,年轻的厨师凌志刚便站起来郑重地对我说:“我非常感谢外交部和党组织对我的信任,我保证一定完成好留守任务。借此机会我亦正式向使馆党委表示,我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,我愿意在最艰难的条件下接受党的考验,决心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党。请在座的各位作证,并监督和考验我!”他的真诚态度和坚定信念深深地感动了我和周围的同志们。
“党委热烈欢迎你的申请,希望你能以实际行动实践自己的决心,能早日加入党的组织。”我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表示。我为有这样的年轻人而欣慰和高兴。
在场的全体同志为这一激动人心的场面报以了热烈的掌声。
23日整个夜晚总算过得平安无事,但好景不长。
• 被炸的安曼至巴格达告诉公路。图源:《一个外交官的中东亲历》
24日上午10时许,5名持枪的伊拉克士兵公然撬开我使馆后楼院墙的铁门,砸碎15日被炮弹震裂的玻璃窗,进入楼内,踢开房门,掠走礼品仓库和新华分社所住客房的部分财物。幸好吴毅宏同志去后楼时,及时发现有人闯入。
他正从院子走向楼门时,突然看到几个伊大兵提拎着东西从楼内出来。伊士兵舍不得手中的提包和包裹,用另一只手向他举起了枪。面对枪口,吴毅宏毫不畏惧,据理力争:“你们在干什么?请放下你们手里的东西。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,理应受到伊军的保护。”他一边用手指着前面楼顶上的国旗,一边严厉地喊着。
“你们跟我走,咱们去见使馆代办去!”他边说边试图拉他们往前楼走。
伊士兵见势不妙,放下手中的大小提包,灰溜溜地走了。
我闻讯后,立即赶到现场观看。财物虽然无大的损失,但这是个外交事件,一个不好的前兆。于是,我打电话给阿布·杰巴尔,进行交涉,希望不要再发生类似事件。
电话打过不久,伊方军、警和情报部门的代表以及伊驻科治安部队少将司令先后来馆,我一批一批地陪同他们察看现场,并提出了以下要求:即刻进行调查,严惩罪犯,赔偿损失,修复被破坏的门窗,保证类似事件不再发生。在当时情况下,我明知伊方根本就做不到,但外交态度仍要保持主动、坚决和周到。
伊方面对事实无言可对,只能答应我们的要求,并做了详细笔录,对所发生的事情表示抱歉。
24日下午,我驻伊拉克使馆派来4位同志和一辆小汽车、一辆租来的封闭型大货运车,准备把我馆贵重的电器、通信器材、礼品、地毯和陈列艺术品运往驻伊使馆,减少国家损失。
25日,科威特上空风紧云急,霾云涤荡。紧张而不平凡的一天又开始了。大家心里都很明白,伊方强令使馆撤离的最后限期已过。据传,伊占领军要扣押外国人作人质,要对外国使馆断水、断电……
上午9时,我根据国内的要求,安排刘卫民和新华分社记者李士兴同志外出,观察形势的发展和使团的动向。
“一路千万小心。情况不妙,立即返回。”临行前,我揪着心,再三嘱咐他们。两人凭借着对当地语言和街道的熟悉,信心十足地应声而去。
当刘、李两人驱车驶至摩洛哥大道和一环路交叉路口时,发现前方有路障横拦马路,四五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拥上来检查证件,不由分说把他俩押送到一个治安部队连部。
伊中尉连长直截了当地对他们说:“我们奉上级的命令,从25日凌晨开始,拦截所有外国驻科使团的外交官,把他们送到麦瑞巅饭店集中,最后押往巴格达。”
“看来,伊最高当局已经下定决心,不惜使用武力关闭所有外国驻科使馆,迫使国际社会承认伊对科的吞并。”刘卫民想了想,“与这些人再争辩也无济于事了。”他灵机一动,利用伊连长打电话报告上级的机会,要求使用电话与使馆联系。
差不多10点钟,我接到告急的电话:“代办,我们在摩洛哥大道的路口被抓了,现在被扣押在附近的连部……”话筒中传来刘卫民焦急的声音。
“你们不要着急,我马上就赶到。”
“代办,您千万不要来,这些当兵的见了外国人就抓。”
“要不,我马上去伊军司令部交涉放人。”
我放下话筒,使馆的同志们紧紧围着我,询问刘、李二人的情况……我深知问题的严重程度,头脑骤然发紧,脑细胞异常活跃地思索着:“假如我被抓,凭借我国的影响和我的外交身份,伊军对我不敢太过分,但是刘、李两人被抓他们无法脱身。我们12个人留守是国内赋予的使命,我们一定要同生死共患难,绝不能少两个人。假如两位同志去向不明或发生什么意外,如何向上级领导和他们的亲人交代……”
“我马上去伊军司令部紧急交涉放人。”我抬头对周围的同志们说,并吩咐司机备车出发。
“代办此去风险太大。”大家极力劝阻。
“别人去更危险,恐怕有去无回。我认识阿布·杰巴尔,我去可能还有希望。”我环视了一下一张张深沉的脸,自信地说,同时也做了最坏的准备,“我走后,使馆的工作由一秘范绍民同志负责。中午一点我还回不来,请立即向国内报告。”
我看了一眼曾在上海外国语学院担任阿拉伯语教授的范绍民,又看了一下手表,时值10点一刻。
伊军司令部一位军官告我,阿布·杰巴尔因公外出,不在司令部。另外,此事不属于军队负责,必须找治安部队交涉。
治安部队司令部在什么地方呢?我问了几个伊军官兵,都不知道。
无奈之下,我找到了扣押刘、李二人的治安部队连部,见到两人平安无事,内心十分宽慰。
我要求立即放人,并平静地对他们说:“你们扣押中国外交官是很不友好的行为。中、伊两国是友好国家,阿布·杰巴尔是我很熟悉的朋友,昨天我还见过你们治安部队的少将司令,我希望能立即见到他们……”
下级官兵只知道执行命令,不敢擅做主张,更不敢擅自放人。只见那位连长频频打电话,不是打不通,就是无人做主。半个小时后,我们由警车带路跑了好几个地方,逐级会见了伊治安部队的两三个负责官员,都做不了决定,最后见到了准将副司令。
这位副司令说:“24日各国驻科使团必须撤离的限期已过。伊最高当局指示,自25日起,各国驻科使馆停水、断电,科主要街道均设置路障,凡驻科使团人员都要扣押集中,等待上级命令。”
我陈述了24日伊士兵闯入我使馆进行抢劫的事件,说明我们正在等待伊方侦破结果和赔偿损失,并出示了阿布·杰巴尔签署的特许通行证。
伊副司令拨打了几个电话,最后辩解说:“经初步调查,闯入中国使馆的士兵并非伊拉克人,而是科威特人乔装作案。”他接着说,“现在的形势十分紧张。我们对尚未撤离的使馆还将采取更加严厉的措施。从伊、中两国友好的关系考虑,奉劝中国使馆人员尽快离科,我们不愿看到友好的中国使馆受到进一步的损害。请代办先生把你们的两个人带回去,最好在天黑之前离开科威特。”
下午近2时,我等4人平安返回使馆。馆内早于上午11时已经停水、断电,同志们正在昏暗的烛光下用餐,个个大汗淋漓。我向大家打了个招呼,顾不得吃饭和喝水,迅即向国内报告情况。国内明示使馆可以暂时闭馆,人员尽速撤离回国。
• 中国驻科威特大使馆外景
我随即召集大家,做了最后的布置,要求各部门妥善安排,落实安全保卫措施,门窗、橱柜加锁,贴封条,把各个办公室和宿舍打扫干净,做到片纸不留、痕迹不露、有条不紊地撤离。
同志们连续战斗数天,都已精疲力竭,但每个人都以超乎常人的毅力,把能带走的贵重物品都装上了车,把能开动的汽车都开走,把国家的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。
当时使馆还有10辆汽车,其中两辆已经破旧,不能跑长途,只能放弃。我们12个人之中只有一名专业司机、6名业余司机,还有一辆加长的奔驰280没有人开。使馆三秘吴建军曾学过开车,但由于他的工作性质,多年未开,也没有驾驶执照。正当大家无奈之时,他挺身而出,表示愿开这辆车。
在这特殊情况下,我破例同意了他的请求,并安排范绍民一秘同车保护,紧随我的车,确保行车安全。我高兴地鼓励他说:“只要你能开走这辆车,就为国家减少约3万美元的损失。”
4时整,同志们站在办公楼前,肃穆、镇静地降下飘扬了19年的国旗,摘下了庄严的国徽,取下了金色的铜制馆牌,小心包装好放入车内,准备随身带回北京。
此时,大家都默然无语,紧抿着双唇,内心涌动着无限的苦涩和酸痛,难以控制的热泪流淌了下来。这些神圣之物今天显得异常光彩和沉重,因为它们代表着伟大祖国的形象和尊严,它们渗透着使馆几代外交人员的心血和奉献。我扭过头来对大家说:“伊拉克占领科后,我们在炮火纷飞和战争恐怖的环境下已经坚持了24天。现在的状况已不具备我们继续工作和生活的最起码条件,我们不得不暂时撤离,但我们一定还会回来的。”
4时30分,使馆12名留守人员会同驻伊使馆前来支援的4位同志,分开10辆汽车离开使馆,作为在科的最后一批中国人踏上了沙漠大撤离的征途。唯一来使馆送行的是科威特前驻华大使的儿子阿里医生,他受委托看管使馆这栋乳白色的楼房。
我们的车队日夜兼程,风餐露宿。科伊边界人车拥堵,秩序混乱,等办完过境手续,夜幕已经垂落大地。我们行进了一段路程,找到一块可以停车的地方,简单地吃了一点儿晚饭。
当时我想,开车的同志们的确非常辛苦,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,又开长途夜行车,随时都可能打盹儿出车祸。于是跟大家商量决定,坐车里闭眼休息或小睡半小时再上路。
大概刚过了一刻多钟,一辆伊拉克的巡逻车路过我们停车的地方。一位友好的军官下车询问我们是否需要什么帮助,并劝告我们,车队如果需要休息,最好到伊军固定哨卡旁边去,因为在这条公路上夜间曾发生过多起抢劫事件。大家听后,倦意全无。连连道谢后,即刻上路,一鼓作气,直奔巴格达。
抵达我驻伊使馆时,已是早晨6点多钟了。在使馆完成了工作和物资方面的交接后,如释重负,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夜。27日,径向约旦首都安曼进发,一路顺利。
28日下午,我们12名留守人员在安曼机场登上了派来接运最后一批撤离人员的专机,次日安抵祖国的首都北京。
在飞机上,我心潮翻涌,浮想联翩,远近往事萦回脑际……
• 1971年在使馆国庆招待会上,宫达非大使与伊拉克计划部部长和新闻部部长交谈。左一为作者。图源:《一个外交官的中东亲历》
1971年3月,我随同我国政府代表宫达非同志前往科威特,谈判两国建交事宜,下榻喜来登饭店。刚安顿好住房,饭店经理就登门询问我国的国旗图样,我们向他提供了一面谈判桌上所用的小国旗。饭店当天赶制出一面标准的五星红旗,悬挂在正门前的旗杆上,光彩夺目,吸引了众多人群的目光。
当时,我们是中、科建交前访科的第一个官方代表团,这面国旗也是科威特土地上升起的第一面我国国旗。孰知正当双方酝酿庆祝两国建交20周年之际,又恰逢我担任驻科使馆临时代办的时候,世所罕见的灾难降临在科威特,使馆的国旗又在我手上降下,我的心何以能够平静。
但是,我也在想,国际社会和全世界人民绝不会允许伊拉克以强凌弱,以大欺小,以武力兼并一个主权国家的图谋得逞,科威特国的独立、主权和领土完整必将得到恢复,我国驻科使馆的五星红旗必将再次高高升起。
撤离后的故事
撤离科威特回国后的第三天,我外交部副部长杨福昌代表钱其琛部长接见了我使馆本部全体人员,对使馆应对突发事件、全力协助台湾中华工程公司项目组人员以及最后组织近5000侨民安全撤离等项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。随后,经部有关部门会商和部领导批准,特给予我和李汉谟、刘卫民、吴建军诸同志通报表扬,记功一次和颁发荣誉证书,并每人赠送一个电子挂钟,以示表彰和奖励。
凡事总是有喜有忧,喜忧参半。回国后与先期撤离回京的中资公司各位领导相聚时,我十分震撼和痛惜地获悉,有两个公司驻科经理部在组织撤离的过程中曾发生意外,两名劳务工人不幸遇难。
• 逃离科威特的人员只能依靠汽车代步
8月14日,我13个驻科中资公司接到“使馆统一指挥、安排有序撤离”的命令后,各个经理部和营地立即忙碌了起来,清理内部,准备车辆,收拾行装,大家都非常振奋。四川的公司率先把公家的电脑、电视机和录像机等难以携带的贵重电器藏匿在住房的天花板内,用白水泥抹平并封死通风口。同时还在仓库里砌起隔断墙,把食堂库存的20多袋大米封存在里边,力求减少经济损失。其他各个公司纷纷效仿,坚壁清野,并积极清点和检修车辆,卡车一律搭起车篷,以防挤坐在后面车厢里的人遭受烈日曝晒。
但是,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
一天夕阳西沉之时,江苏国际公司远离科首都的一个工程项目组营地异常安静,全体员工正聚集在食堂吃晚饭,周围人烟稀少的院落里停放着3辆准备用以撤离的卡车。一名工人第一个吃完饭迈出食堂,不紧不慢地走向营地院落。他一边在卡车旁边溜来溜去,一边手拿牙签在剔牙。孤寂的营地生活,大家早已习惯于晚饭后在院子里散散步、聊聊天。
突然,两个蒙面男子猛力推开大院的两扇大门闯了进来,两人直奔停在最近的一辆卡车。我们的这位工人一看情况便知,这是明火执仗来抢汽车的,因为在当时的战争形势下要逃命必须要有汽车,汽车是逃离战火的唯一交通工具。他急忙上前阻拦,两人粗暴地把他推开,拉开车门就上车。他又奋力向前往下拉他们,并大声呼喊:“有人抢车啦,有人抢车啦!”
其中一个强盗竟然从后腰掏出手枪,“啪,啪”就是两枪,我工人应声倒地,躺在血泊之中。为护车身受重伤的这名工人被两个暴徒抬上卡车,车被开走了,奄奄一息的受伤工人也被带走了。
正在食堂吃饭的工友们听到呼喊声和枪声,立即跑向大院,他们惊讶地发现营地大门洞开,卡车丢失一辆,地面上一滩鲜红的血迹……一阵纷乱的议论和猜测之后,大家最终得知,工人某某某中枪后被人连同卡车一起掠走了。随即,众人便分成几个小组分头去周围地区寻找,近处找不到又往远处找,直到天黑,人们仍不甘心,最后在一条沙漠路旁发现了我们那位工人的尸体。
我问为什么两个暴徒要把我们受重伤的工人拉走,后来又遗弃在路边?公司的领导解释说,“我们分析有两种可能:一种可能是,两个暴徒或其中一人的家距离我们的营地不远,对我们营地的情况比较了解,并知道我们的营地有车辆。他们原本的目的是抢一辆卡车,不是要伤害人命。当他们不得已而枪击我工人后,想拉他去治疗或抢救,半路上发现人已不治,遂弃之路旁;另一种可能是,两个暴徒在与我工人扭打过程中已暴露其面目或身份,不得不开枪并把伤者带走。”
另一起导致我劳务工人死亡的不幸事件,发生在伊拉克通往约旦的边界海关地区。8月20日,路桥公司劳务人员随同第二批撤离的大队人马,从科威特进入伊拉克境内,在拉马迪项目组营地休整,聚集走散的几个小股车队,并等待伊约边界全线关闭又重新开放的确切消息。
一天两夜之后,浩浩荡荡的车队继续开赴约旦边界。当车队抵达伊约边境时,已近午夜时分。边防过境地区来自不同国家的难民黑压压一片,挤得海关办公的平房周围水泄不通。黑暗中只见男男女女、大人小孩挤来挤去,呼喊和喧嚣声不绝于耳。我们的车队按次序停放妥当,第二批撤离领导小组嘱咐大家不要离开车队,随时准备过关,接着便赶快前去排队办理过境手续。劳务人员连续车马劳顿,人人困乏,筋骨酸痛,众人纷纷下车,活动活动身体,透一透空气。
午夜已过,一些人坐在闷热的车内打盹,有些人两三人结伴躺在两车之间狭小的地面上休息,很快便进入睡梦中了。路桥公司一名工人与同伴在两车之间席地小鼾之时,熟睡如泥。
约1个小时,撤离领导小组成员办完海关手续回来,满头大汗地前后跑动,不断吹哨,高喊“上车出发”,汽车启动并连续鸣笛……这名嗜睡工人在其伙伴几次推晃叫醒后,翻过身来又睡着了。孰料,车队缓缓开动时,意外的不幸发生了。身受重伤的工人立即被送往附近的医院抢救,可惜最终宣告不治身亡。
回眸这段跨国沙漠大撤离的惊险经历,虽然庆幸近5000侨民分批撤离了战火纷飞的科威特,安全返回了祖国的怀抱,但在内心深处却留下了永远的伤痛和遗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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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 | 《一个外交官的中东亲历》
作者 | 秦鸿国
图片 | 除标注外源自网络
编辑 |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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